這個魚塘約莫半畝大,周邊遍生雜草,還有幾棵老樹,枝葉繁密遮蓋,倒顯得幽靜。
不遠處,就是山林。
尤明許站在池塘邊,觀察片刻,戴上鞋套,沿著池塘邊的泥巴路,開始觀察。景平學她的樣子,也套上鞋套,緊隨其後。
泥巴軟軟的,人踩上去,就會留下清晰足跡。不過他們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痕迹,還是未知數。
走了小半圈,尤明許蹲下來,路很窄,景平就蹲在她身後。只見有一串足跡,從旁邊的坡上下來,到了魚塘邊的泥路上。那腳印粗略目測約莫42碼,運動鞋,腳印不深不淺,步伐寬度正常,反映腳印的主人應當是個體重身材適中的男子。
看著足印是從坡上直衝下來的,尤明許怔了怔,身子往前挪,撥開水邊草叢,這裡的足印已經不完整了,但還是可以看出那人一直衝到了水邊。
跑進水裡了?
尤明許打開手機,翻看照片——剛才在郭興家裡,他所有的鞋、鞋盒,拜他細緻整潔的生活作風所致——都被尤明許他們拍照整理好了,包括鞋底。
她一張張翻著,景平就湊在她身邊看。冷不丁他的耳朵碰到了她的臉,尤明許眉都沒抬一下,臉往旁邊移了移。景平的眼睛也始終盯著她的手機,像是什麼也沒察覺。
簡單比對完了。
「不是郭興的鞋印。」尤明許站起來說。
景平也站起來,指了指前面:「那裡還有。」
尤明許望過去,果然看到兩米遠處,還有一排足印。沒來由的,她的心跳了一下。儘管三天過去了,目前根本不能確認,這些足印是否與郭興的失蹤有關。可這些足印透著蹊蹺。
兩人又走到第二種足跡前觀察,尤明許剛看完郭興的所有鞋和鞋底,眉頭一揚:「郭興有一雙這樣的鞋!」她翻到手機上的照片,放在足跡旁一比,果不其然,花紋長短一模一樣,甚至連鞋底的一處磨損位置也相同。那基本上就可以確認,是郭興留下的了。
尤明許立刻站起來,給丁雄偉打電話,請求足跡鑒定專家支援。
掛了電話,就見景平還單膝蹲在那兒,神色凝重,也不知在想什麼。
「怎麼了?」尤明許問。
結果他又露出那懶懶的笑:「沒什麼,學習學習。」
尤明許敢打賭,這人看著和善可親,在以前的工作里,絕對也不是真的合群。他心裡要是裝著1o件事,頂多能和人說一兩件。其他的,都藏在那玲瓏心肝里。
不過尤明許也不在意,繼續觀察著一串屬於郭興的足跡。她立刻察覺了異常:步伐大於正常,偏深,周遭濺起不少泥跡——要感謝天氣嚴寒,人跡罕至,這些足跡保存得真不錯——也就是說,郭興是跑過來的。
起初她還蹲在地上,一枚枚端詳,後來乾脆站起,沿著足跡相反方向追,是沿著魚塘來的。正走得入神,手腕一下子被人抓住,男人的虎口和指尖有長期握槍的薄繭,特別清晰地擦著她的皮膚。
她轉頭看景平一眼。
他揚了揚眉,示意她腳下一塊快要松塌的泥土,放下手。
「多謝。」
他慢條斯理地答:「不謝。」
不知為何,尤明許就笑了一下。景平眼裡也有了點笑意,不過他總是那副樣子,波瀾不驚。
郭興的足印,一直延伸到一棵大樹下。尤明許眼睛一亮。
在這裡,他們現了更多。
屬於郭興的兩枚腳印,深深的,並且原地摩擦移動過。後面就是四個深深的小洞,旁邊有個足球大小圓形印記,也比較深。
尤明許稍微一聯想,腦海中就浮現出完整畫面:
郭興坐在樹下,用的是釣魚用的小摺疊凳。桶子里盛水,裝著他釣上來的魚。坐了比較長的時間。
為什麼他突然起身,快步跑向那邊。
另一人的足跡,從山坡直接衝下,衝到了水裡。
這是個什麼詭異的場景?
「神探,在想什麼?」景平的聲音在耳邊傳來。
「在想……」尤明許慢慢地答,「那個郭興,似乎挺出人意料的。」
整潔的房間,細緻的整理。熱愛釣魚,飲食口味專一。養著釣來的魚,還把魚賣給魚庄老闆娘。魚庄老闆娘和這裡的老闆,都覺得他是個和藹可親的好人。
和尤明許印象中的毒販、罪大惡極的惡徒,不太一樣。一個活生生的人,似乎就在眼前。
不過,人不可貌相。一個人是否熱愛生活,是否和善,與他背地裡又沒有殺人放火販毒,沒有半點關係。
一抬頭,撞見雙幽深的眼,似乎有幾分暖意,但又似乎只是戲謔。尤明許其實挺惱他這樣的男人,這麼看自己。偏偏這樣一雙眼背後,是一個再正直剛毅不過的老刑警。兩相錯目後,都移開了視線。
尤明許繼續沿著魚塘找,看是否有別的線索。景平依舊一聲不吭地跟著。
又繞了小半圈,前方出現非常凌亂的一片腳印。尤明許再次蹲下,有些腳印交錯模糊不清,但還是很容易分辯出,有四種不同的腳印。
一種屬於郭興,一種屬於之前從魚塘對面跑下來那人。
還有兩種,都是42、23碼左右,也都是運動鞋,一人個頭矮,一人個頭高,都是體重適中,不胖不瘦。
尤明許蹙眉,仔細觀察每一種足印的軌跡。
先,她現郭興和最初那人的腳印,竟然是從水裡出來的。郭興的腳印很深,那人的腳印淺且亂,踩得很不實,深一腳淺一腳的。於是對於這魚塘邊曾經生的事件的前半段,她心中大致已有了數。
而後,兩人的腳印在那條泥巴小路停下,這時郭興的腳印,是面朝著魚塘,背對著樹叢的。這兩枚腳印比較深和清晰,可見郭興停在了這裡。而那人的腳印不見了,地上有些大片的壓痕,可以推測,那人躺了下來。
後來的兩人,腳印輕淺,步伐幅度小,是小跑過來的,從草叢裡,直到郭興身後。